第七十一章旁觀者

    一番話，說得像童養(yǎng)媳一📝般委委屈屈，卻把阿速左軍遺留在運河商上的糧草物資，轉(zhuǎn)手就全借花獻了佛！

    對于送上門來的厚禮，朱八十一當(dāng)然不能拒絕。想了想，立刻把頭轉(zhuǎn)向了親兵隊長徐洪三🈷，“你點五十名弟兄，等會兒跟著常幫主去接收官船。如果有😾人敢阻攔，直接殺散了便是！”

    “是！”徐Ⓜ🧀🕡洪三不顧身上的疲憊，大聲答應(yīng)著上🎷🛵😅前接令。

    “接收了官船之后，立刻起錨沿著運河返回徐州。所需人手直接從船幫征用，到了徐州城外，把官船當(dāng)🔏🌉🙋作腳👊🛅🀄力錢，全部折給船幫！”朱八十一沖他點了點頭，繼續(xù)大聲吩咐。

    “使🕊🎸💶不得，使不得！”常三石立刻跳起來，兩手擺得如同風(fēng)車，“百十里的路，可不敢收朱爺您這么厚的船資。再說，那是官船，我等草民哪里敢用？！還請都督務(wù)必收回成😸🎬🎪命，收回成命！”

    “那可就麻煩了！”朱八十一想🛅🕚🥃了想，故作為難地說道。“我們紅巾軍講究的是秋毫無犯，不能白用你的人手。把船折給你抵賬你又不肯，要錢的話”

    “不用錢，小的哪敢收都督的錢！”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，常三石也很快弄明白了朱八十一的意思💤⬜，一邊客套著，一邊順著桿子往上爬，“只是船幫行走于運河之上，難免要從徐州城外經(jīng)過。馬上就又要到💏👮夏天了，很多南邊的珍稀物件都要往北方運，在途中多耽擱一天，就是一天的損失。大都督如果能在李總管面前給美言幾句，讓紅巾軍的通關(guān)手續(xù)稍微簡單一些，船幫上下兩萬多口，永遠不敢忘記都督大恩！🚊🗿”

    “這件事啊——！”難得在這個時代找到一個頭腦異常活絡(luò)的人，朱八十一🥣🐆💘在興奮之余，便存了幫對方一把的心思。又想了片刻，笑著回應(yīng)，“這樣吧，此事我不方便現(xiàn)在就答復(fù)你。你回頭找?guī)讉€出色的幫手，帶著他們到徐州去談。咱們兩家當(dāng)面鑼，對面鼓，一道拿出個章程來。既不耽誤你們船幫的生🎾意，也不至于給我們徐州軍造成太大損失。常兄，你意下如何？！”

    “常某，常某感激不盡！”常三石又愣了愣，再度長揖及地。作為下九流行業(yè)，船幫規(guī)模雖然龐大，但走到哪，都要看別人臉色。即便🧟🔩送上大把的賄賂，蒙元朝廷的那些色目官吏，也是隨便拋出一個規(guī)矩，讓船幫照著去執(zhí)行而已。從來沒有任何惹人，任何一方勢力，肯坐下來跟他們談一談具體條件。哪怕是裝模做樣一番。

    自從芝麻李起兵以來，運河上的生意就更是雪上加霜。雖然紅巾軍從沒試圖掐斷航運，但那些做大生意的財東們，誰敢保證蟻賊不見錢眼開？因此，只要貨物的本價稍微貴一些，很多人就寧可冒險把它交給方國珍兄弟從海路上北上，也不敢再交🍈🛶🏔給船幫走運河了。而一些價格便宜的日常用度之物，如果時鮮、果蔬、南北土產(chǎn)等，在經(jīng)過徐州城下的關(guān)卡時，又因為手續(xù)繁雜耽擱時間頗多，在路上就變了質(zhì)。一來二去，令船幫的生意愈發(fā)日漸冷清。

    如今芝麻李面前最紅的朱都督居然肯答應(yīng)跟船幫商量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通關(guān)章程，常三石豈能不喜出望外？！想到多耽🍄🍖🏄擱一天就是上千吊的損失，他就連半刻鐘都多待不下去了。朝朱八十一又說了幾句拍胸脯子的場面話，立刻起身告辭，帶領(lǐng)徐洪三及剛剛挑出來的五十名紅巾軍精銳，騎著繳獲來的駿馬，風(fēng)馳電掣般跑回了運河碼頭。

    碼頭上，那船幫大當(dāng)家江十一正等得心焦，見常三石帶了五十名騎著快馬的鐵甲壯士回來，立刻命人點起了幾堆大火，然后做出一幅慌慌張張模樣，帶領(lǐng)著幫眾們?nèi)鐾忍用０档乩铮瑓s又派另外一個副幫主龍二，將徐洪三等人引到了無主的官船上，以最快速度拔錨啟航♋🙆。

    待徐洪三等人和負責(zé)搖櫓引水的船幫子弟都去遠了，他才偷偷把常三石叫到一邊，低聲責(zé)怪道：“我說三弟，你平素也是個穩(wěn)🎟🌸🌂重人，怎么🌪㊙這么大張旗鼓地就把紅巾賊帶到碼頭上🚤🥝🖖了？萬一被官府那邊知曉”

    “官府那邊，眼下應(yīng)付朝廷的責(zé)難還應(yīng)付不過來呢，🎤🐋哪還有功夫注意咱們？！大哥，二哥，你們兩個可是不知道啊，那朱都督今天光是阿速騎兵，就活捉三百多個”常三石立刻就張開大嘴，興致勃勃地回應(yīng)。隨即，也不待對方發(fā)問，主動將自己在紅巾軍營地看到和聽到的情景，如實地描述給江大當(dāng)家和龍二當(dāng)家聽。

    “這么說🎩🐴🐚，那朱都督倒是個難得的豪杰了？！”聽他話語里充滿🎰🚧對朱八十一的推崇，船幫大當(dāng)家江十一笑了💒👷♟笑，手敲著桌案打斷。

    “是啊！老三，📷🏗🕵我從來沒見你佩服過任何人！”🤼🔗龍二幫主也好生🖋奇怪，笑呵呵地在旁邊幫腔。

    “🥀🎂大👌💁哥，二哥，恐怕豪杰兩個字，還不足以形容他！”常三🥈石想都不想，便出言糾正。

    “此話怎講？”從沒見自家結(jié)拜兄弟如此崇敬一個人，江十二詫♐異地❗👵🧙抬起頭，低聲追問。

    “大哥，二哥！你們兩個當(dāng)🚥時沒看到！”常三石又抱了下拳，再度向兩位結(jié)義兄弟補充，“我去的時候，紅巾軍正押著俘虜打掃戰(zhàn)場。三百多名阿速人，當(dāng)初他們沿著運河急匆匆往南趕時，是何等的威風(fēng)？！這🎢會兒在朱都督哪里，居然乖巧的如同三百只綿羊一般。根本不用鞭子抽，鞭梢指向哪里，他們就走向哪里！🗑🕸”

    “那是，不肯聽話得早殺掉了！”副幫主龍二晃了晃手中羽扇，七個不服八個不忿。“那朱八十一用了幾倍🔔🎷💠兵力，拿下阿速軍的？莫非真的像外界傳言一般，只用了區(qū)區(qū)四五千么？”

    他加入船幫之前，是個屢屢落第的白衣秀才，心中最佩服的人為諸葛武📲🚡👨侯。因此即便再冷的天，也要拿著把鵝毛🌌😏🏉扇子。動不動就學(xué)著折子戲里的諸葛孔明一般搖晃幾下，以顯示自己的英明睿智。

    不過，今天鵝毛扇子扇起的涼風(fēng)，🚷💽卻帶著點兒出奇的熱。只聽三當(dāng)家常三石的話順著風(fēng)飄來，字字句😴🛣句都像是火烤過一般，“幾倍？二哥，是阿速軍的一半兒不到好不好。這是我親眼看到的，并且之前還從吳⛓家莊的大少爺吳良謀嘴里聽說過一次。朱八十一此番來黃河北岸，目的僅僅是向幾個不開眼的塢堡催繳錢糧？！所以怎么可能帶太多人馬？就一千四百出頭，其中還有一小半兒是根本上不了戰(zhàn)場的輔兵！”

    “真的？！”不🌅但是龍二，素來沉穩(wěn)的大當(dāng)家江十一🍅也愣住了，質(zhì)問的話脫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我去拜會朱都督時，偷偷數(shù)過的！”常三石被問得心中煩躁，揮舞著手臂嚷嚷，😵“都是一家人，我騙你們兩個做什么？我到達戰(zhàn)場時，他們剛剛把隊伍收攏起來。雖然分不清哪支是戰(zhàn)兵，哪🏂🛤😕支是輔兵。但全加在一起，也不過千把人左右。如果戰(zhàn)死的弟兄是活下來的兩倍以上，他們自己早就崩潰了，怎么可能把阿速左軍打得落荒而逃？！”

    “那倒是！”江十一和龍二互相看了看，輕輕點頭。“看來，這朱八十一，果真如傳說中那樣，勇不下關(guān)張啊！你剛才說，他準備把阿速人怎么著？明碼🐀標價賣給地方官府？”

    “與其說是賣✴，不如說是故意羞辱！”見話頭終于又回到了正題，常三石深吸了一口氣，大聲補充，“八百文，他以每個人士卒一頭驢的😲🕦價錢，將俘虜賣給了附近的幾個莊子。讓大伙再轉(zhuǎn)手交給豐縣官府！”

    “噢💓💃！怪不得老三你如此佩服他！原來看出他是想走方谷子的老路！”副幫主龍二如夢初醒，撇👜🕧🔶著👩嘴冷笑。

    方谷子，是蒙元定海尉方國珍👖的綽號。此公早在四年之前就造了反，帶領(lǐng)一票弟兄雄踞于舟山一帶，專門對往來的色目貨船下手。色目商人不堪其擾，買通的🔣😞蒙元朝廷，派出水軍去征討他。結(jié)果水軍卻被他打了個📈🗣🕝大敗，連領(lǐng)兵的主帥朵兒只班都給此人給活捉了去！

    那方國珍抓到了朵兒只班后，卻不梟首示眾。而是好酒好菜招待一番，再送上盤纏，請求👡對方替自己給朝廷帶話，👌🏌愿意接受招安。

    蒙元朝廷的兵馬不擅長水戰(zhàn)，便只好招降了他，委了一個定海尉的官職，想把他騙上岸后再徐徐圖之。方國珍接到了蒙元朝廷的招安文書，卻不肯上當(dāng)。先把官服穿在了身上，打著蒙元朝廷的旗號繼續(xù)對過往商船敲🍝詐勒索。待錢糧都撈足了，便再度扯旗造反，順手把溫😎🐻⛎州城又給打了下來。

    此后三年，這位方📛📜⏪谷子與朝廷屢屢交手。每次打贏了，都要求升官受招安。每次招安后，不🌘❗♒久便又造反入海。如此反來反去，如今已經(jīng)成了東南沿海第一大勢力。朝廷、水上討生活的綠林豪杰、還有遠道跑來大元做生意的色目船隊，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。

    最近有消息說，蒙元朝廷已經(jīng)再度拿出了漕運萬戶的職位去接洽了，就等方谷子大俠的回話。如果方谷子大俠嫌萬戶的職位也低，雙方🙍🚊🔴甚至還可以再商量。只求他能夠消停下來，讓大都城🧖🚝⛔中的闊佬和闊佬們的色👢🤪🕍目盟友們，能繼續(xù)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賺取海貿(mào)上的巨額紅利。

    能把蒙元朝廷逼到這個份上，這方谷子也算給江湖豪杰們爭足臉了。眼下💶💦徐州軍的駐地正卡在了運河上，想以方谷子為前車之鑒也不足為奇。誰料龍二幫主剛剛笑了兩聲，就被常三石用鄙夷的話語噎了回去，“嗤！方谷子又算什么東西？！與這位朱都督比起來🧕🛂，不過是夜貓子與大鵬鳥，他看中的那兩只死老鼠，人家根本不🚈🎏會用眼皮夾一下？！”

    “老三，你這話什么意思？！”龍二被說得臉上發(fā)燙，用扇子頂部指著常三石💰大聲質(zhì)問。

    “如果只是想🍚著討好朝廷，他又何必定下那種羞辱人的價格？！眼下他手頭又不缺錢花，八百文和白送有什么區(qū)別？！之所以要定這樣一個價錢，是因為跟我打聽到，市面上🏼🗜🥇八百文可以買一頭驢。大哥，二哥，你們兩個想想，敢提刀殺官造反的豪杰，這兩年咱們?nèi)齻€也見過不少了。誰想過如此狠狠地扇那狗朝廷的臉？！這把天下人分四等，是忽必烈下江南時定下的國策，七十多年來大伙都習(xí)慣了，包括這天下的讀書人，誰曾經(jīng)敢質(zhì)問過它合理不合理？！而朱八十一這么一弄，這徐州紅巾，便不再是群殺富濟貧的草寇。無論窮的，富的，大字不識的，還有學(xué)富五車的，只要還記得朝廷那條蒙古法的人，有誰不會挑起大拇指來替他，替那徐州紅巾叫一聲彩！✨🍕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，就引得😉朝廷以傾國之力來攻？氣🎩是出了，徐州紅巾也被他擺到火爐子上！”龍二狠狠瞪常三石一眼，撇著嘴反問。

    “是啊！這朱都督所做之事，聽起來的確痛快。不過”船幫大當(dāng)家江十一在贊賞之余，也覺得朱八十一此舉未免有失穩(wěn)重，頓了頓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不過也徹底把🤪⛅📡自己擺到了一個最明🚈🎏⚪顯位置上。那朝廷聞聽之后，恐怕拼著將運河砸爛了，也得先除了他們！唉——！”

    “唉，老三，讓我們怎么說你才🔛📿好！”🔏龍二也陪著嘆了口氣，鵝毛扇下陰風(fēng)陣陣。

    自己這個三弟啊，什么都好，就是太容易沖動了。那朱八十一所做之事聽起來的確過癮，但豈是智者所為？這個時候的智者，就該把頭縮起💅來，看著朝廷的兵馬去打別人。然后躲在一邊慢慢發(fā)展壯大，以待將🤷📐🐫來之機。

    “那徐州軍卡在運河之🛂上，即便不打出驅(qū)逐蒙元的旗號，朝廷能放過他們？！”常三石的情緒立刻變得非常激動，看著兩位結(jié)拜兄長的眼睛👛😝👤，大聲嚷嚷。“既然早晚都得打，還不如做得干脆一些，把旗幟挑明了，以戰(zhàn)求生！只要他們能保持今天這種戰(zhàn)斗力，朝廷的兵馬再多又能如何？大不了棄掉徐州，轉(zhuǎn)戰(zhàn)他處。只要他肯繼續(xù)給漢家兒郎爭這口氣，肯定有仁人志士成群結(jié)隊地追隨過來！”

    注1：在羅貫中之前，三國演義已經(jīng)以🚅🐜💤平話的方式于民間流傳。早期的名字便是《全相三國志平話》，劉關(guān)張和諸葛亮等人物💴👀的藝術(shù)形象基本已經(jīng)確定。